麻辣滚烫的叶文智

    2019年2月初，我在华盛顿陪家人过春节。想着这又是一个没有年味的“过年”，心头泛起淡淡的失落。突然，一位美国朋友给我发来两张照片，一张是法国总统马克龙在马丁·路德·金雕像前，另一张是英国查尔斯王储观看马丁·路德·金雕像。他告诉我，一些国家的政要来华府都喜欢打卡“金”雕像。我顿感几分得意。正在韵味时，突然接到叶文智的电话，问我身在何处。我答在华盛顿，他说：“那正好，我和汤妹坨在纽约，明天准备乘火车到华盛顿，陪她看看你雕刻的马丁·路德·金雕像。”我说：“那太好了！我让儿子来车站接你们，不要订酒店，就住我家好了。”

      那天，叶文智穿着一件耀眼的中国红羽绒夹克，手提一对两斤装的茅台，汤妹坨笑靥如花。他们的到来，瞬间有了“年味”。我夫人亲自掌勺，做了几道湘菜，我们开怀畅饮，喜庆与欢乐气氛充满异国他乡的家。说到我雕刻马丁·路德·金雕像，叶文智还真有一份功劳。当年，美国马丁·路德·金基金会要求我在中国挑选两到三个地方的石材作为“金”雕塑的备选材料。我在全国考察了一番后，觉得福建和山东两地的花岗岩最适合雕刻“金”雕像。

      于是，我正式向基金会报告，初步选定了福建惠安、山东烟台和湖南张家界的石材，请美方来人定夺。张家界是我灵机一动加上去的。其实，张家界的砂岩根本不能用来雕刻，我只是想让美国人的考察行程不至于那么枯燥，让他们一览张家界的奇山秀水，顺便推荐一下湖南。美方很快回复，同意立即安排考察中国石材，并特别嘱咐不要惊动政府和媒体。这可难倒我了，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妥善接待他们。美国没有直达长沙的航班，假设他们降落上海，到上海接机，总得有辆车而不是打的接他们吧？

      这时候，我想到我的老朋友叶文智。他是全国人大代表，张家界黄龙洞洞主。我打电话给他，他非常爽快地回答：“没事，你把美方一行人的护照号以及你和嫂子的身份证号都发给我，把华盛顿到上海的航班告诉我，你就不用操心了，一切由我来安排！”当美国国家广场马丁·路德·金纪念园总建筑师杰克逊一行三人如约而至时，叶总已先期安排我夫人抵达上海。他在上海有个办事处，把一切都安排妥当。接下来，他们四人从上海飞抵长沙，我们五人又从长沙前往张家界，机票酒店都由他负责搞定。到张家界后，叶总还安排了苗族姑娘全程导游，我们到任何景点都走绿色通道。老美在张家界当然没找到适合雕刻的石材，不过他们被张家界的人间仙境震撼了，对此行热情周到的接待也赞不绝口，离开时感慨：“这一趟值100万美金！”很多年过去，叶文智从来没有在任何场合提过对我的帮助，那晚，我们全家借他的酒敬他，他也只是淡淡一笑。第二天，我们一家陪他两口子到了马丁·路德·金纪念园参观并合照留影，再送他们去火车站回纽约。

      送别他们后，我发了一个朋友圈，配上几张照片：“他乡遇故知，旅游大亨叶文智夫妇做客寒舍。作品迎贵宾，查尔斯、马克龙看马丁·路德·金雕像。”引来无数点赞。

      两天后，叶文智再次来电，说他回去后发的朋友圈，被他好友中央芭蕾舞团冯英团长看到。作为中美建交40周年暨中国新年庆祝活动的一部分,冯英受国务院外事办委托带团刚抵华盛顿，2月13日晚将在肯尼迪大剧院演出。冯英团长邀请叶文智，顺带邀我来看剧。不得不佩服叶文智的人脉，中国戏剧、舞蹈、音乐、美术界的那些顶级大家他都熟识。叶文智携夫人再次从纽约到华盛顿。当晚，华盛顿肯尼迪表演艺术中心歌剧院座无虚席，中央芭蕾舞团经典剧目《大红灯笼高高挂》在动人心魄的旋律中精彩上演。演出结束后，我跟他进入后台，中国驻美大使崔天凯正在向中央芭蕾舞团全体演员讲话。接下来，肯尼迪大剧院设精美点心和香槟葡萄酒夜宴，叶文智和我跟冯英、崔大使畅谈甚欢。觥筹交错间，崔大使把我介绍给剧场女经理。女经理瞪大眼睛叽里呱啦说了一通，崔大使翻译给我听：“她说你太了不起了，你把马丁·路德·金雕刻得栩栩如生……”崔大使接着说：“我每天到使馆都要经过你做的那个雕塑。”叶文智对冯英说：“你还没看过马丁·路德·金雕塑吧，明天我跟大师陪你去看，顺便吃顿饭。”叶文智是个重情重义的人，要我儿子推荐华盛顿最好的酒店，最后定了时任总统第一千金伊万卡经营的“特朗普酒店”。第二天上午，我们陪冯英团长及主创人员一行参观了马丁·路德·金雕塑园，再到特朗普酒店享美式大餐。

      我跟叶文智的交情，屈指一算已有40多年了。那时我大学毕业不久，他在我母亲任教的育华小学当代课老师。对他教书育人没有什么特别的记忆，只记得他喜爱摄影，时常借我家暗房冲印照片，有时干脆把钥匙给他。后来才知道，那暗房也为他“吊妹子”作出了卓越贡献。记不起他什么时候辞职离开学校下海了，很久没音讯。突然有一天，他邀请我参加他新店的开业典礼，店址在袁家岭十字路口西南角，似乎是卖进出口商品的商场。开业那天，湖南半个文艺界的名流都来了，书画界的大佬陈白一、李立、钟增亚也都来捧场，好不热闹。印象最深的是，他给每位来宾的礼物是一款造型时尚独特的电子钟。

      再后来，叶文智跟我的联系越来越多，多半与雕塑有关。那阵子他的业务发展到湘西，他介绍我做的第一件雕塑是凤凰卷烟厂的。我专程到烟厂考察，凤凰卷烟厂是当地经济支柱产业，火得一塌糊涂。从厂门到外面排着几公里的取烟大货车队伍，中午在他们食堂用餐，用于接待来谈业务的几十个大小餐厅上百个桌子都坐满了。我回家认真构思这件作品，最后呈现的是一个少数民族少女在吹箫，引来一只凤凰降落，取名《箫鸣凤降》。当时反映甚好，每天都有人在雕塑前拍照留念。哪知天有不测风云，没几年凤凰卷烟厂竟然倒闭了。当地一些人后来把责任算到叶文智头上，“叶文智请来一个雕塑家，在烟厂门口做了一个少女吹箫，把凤凰支柱产业吹垮了”。出人意料的是，2001年10月，叶文智与凤凰县政府签订合同，一次性买断古城绝大部分景点的经营权，创造了中国旅游业的“凤凰奇迹”。他一下子从凤凰的罪人变成了功臣。

      从2003年开始，叶文智策划了令世界棋坛瞩目的凤凰“世界围棋巅峰对决”。赛事每两年举办一届，每届比赛过后，两位对局者的铜像会被铸就在半山腰的铜像街上。叶文智将大部分塑像任务交给了我，我和我的团队陆续塑造了曹薰铉、常昊、陈耀烨、朴廷桓、李昌镐、罗洗河、李世石、古力、崔哲瀚、孔杰、金志锡、唐韦星的铜像。如今，凤凰南长城世界围棋大师铜像矩阵已成为当地一景。“世界围棋巅峰对决”至今有九届，我有幸参加过“思慕百年清源暨第七届世界围棋巅峰对决”，因为我创作的“棋圣”吴清源铜像要举行揭幕仪式。没有想到，中日韩棋坛名宿聂卫平、马晓春、常昊、曹薰铉、刘昌赫、大竹英雄、武宫正树等竞悉数到场。期间，中日韩三国还举办了“凤凰棋话”论坛，这注定是现代围棋史上规模最大、规格最高的一次盛会。

      叶文智策划过太多惊世之作，地球人皆知。他的朋友圈遍及政界、商界、文艺界。我庆幸也是他圈中一员。四十年的友情见证了他一步步走向人生巅峰，书写旷世传奇。他给世人留下了最杰出的作品，他所谋划的，从来都是一盘大棋。今年他六十岁了，我想应该特别感谢他的父母，赐予他无与伦比的天赋，爆棚的智商与情商。他无愧于父母取名“文智”的寄望，他一辈子正是用文化打造他的事业，以智慧创造奇迹。他是旅游界真正的艺术大师。

雷宜锌

2024年5月20日于长沙

     （作者系湖南省文联副主席，湖南省美协副主席，省画院副院长，省雕塑院院长，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，国家一级美术师，美国华盛顿国家广场“马丁·路德·金雕像”作者。）       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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